族中劫难与远征战事,各成为杜萦回生命里的水深火热。</p>
临下南方之前,杜萦回又在一行人陪同下去了那片石滩海岸,久久立在礁石上远眺海景,浊浪排空,壮阔而凄然。</p>
他挥去身边的随从,只留蒋兰宫陪着自己,与海相峙。</p>
蒋兰宫虽从命陪同,却只望着海,什么也没有说。他如此沉默,杜萦回每每觉得宽慰,因只有和他,哪怕不言不语,也能心意相通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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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杜萦回才开口:“兰宫,可否把这海画下来?”</p>
蒋兰宫柔和地劝慰:“画是一定画得,只恐怕亚父,触景生情。”</p>
“触景生情必然……但这没什么好怕。”</p>
蒋兰宫抬头看看他。</p>
杜萦回目光果敢,望定海与天的交际:“要往前走就该敢于面对过去。若留下此番图景,以旧事为鉴,令我时时警醒,今后我便没有不敢面对的苦痛。”</p>
他说着束手苦笑,道:“有一事,我从不曾对人说起。虽先父归天于此,可我再见此地此景,依然觉得蔚然壮丽。”</p>
蒋兰宫平静地随着他目光眺望。</p>
“是我不孝?”杜萦回茫然问,“可我也分明感到悲凉……悲与美竟可以共存?”</p>
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既然万物原初本在一体,无何不可共存。”</p>
无何不可。</p>
杜萦回细思蒋兰宫的话。</p>
仙与魔的共存,也无何不可?</p>
他低头朝蒋兰宫望去,身边的少年竟已消失不见,四周的海面渐渐上涨。杜萦回转身,前后皆是没有边际的海面,唯留脚下一隅。</p>
慢慢脚下的礁石也沉了,海水翻滚着白沫,淹过腿,浸泡全身,逐渐将他没顶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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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萦回惺忪醒来,头下仿佛枕着什么柔软之物,舒服得令他不愿起身。</p>
一双凉冰冰的手抚在他脸颊上:“亚父,你醒了?”</p>
杜萦回枕着他的大腿点头:“方才落水,你可知我多祈求你是骗我。”</p>
蒋兰宫抱着他的肩膀:“祈求如愿。”</p>
杜萦回闭上眼睛缓缓松了一口气。</p>
“亚父许久未醒,我都要等急了。”蒋兰宫唇上未动,仍是传音。</p>
杜萦回这才发觉是在他怀里醒过来,猜想这里应该没有旁人。身上头发上都还是湿的,周围依然是阴暗石壁,恐怕不是栖虹救的他们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