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是苦不忆随身带来的,半山老鸹嘴。长在半山峭壁,摘的时候两枚叶芽半开,像老鸹张嘴。由此得名。入口恬淡,微涩微苦,回味绵长。是苦不忆最喜欢的口味。
啜茶的同时,也给卢一鸣也留点白,让他走完成这段心路里程。
钦案,撂谁头上都是王炸!
卢一鸣殿试三甲,才学自不用说。官声也好,是苦镇安卫乐意打交道的官员。当然,结交过程中,顺便玩味一下这类小心翼翼河边走,能不湿鞋不湿鞋的学哺,也是蛮有意思的。
“刑部转来的这几起命案……”放下茶盏,苦镇安卫看了一眼茶侍。
“退下吧。”卢一鸣挥了挥手。
茶侍躬身退了出去,从外面把门关上了。
“第一起命案是在镇雄县发生,其后沿宣城,罗宗,玉苹,上良,颖水,一直到卢知县的颖县。人死的蹊跷自不必说,这死的人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,却有几个身份有那么点特殊。”
苦镇安卫说到这里,有意无意看了卢一鸣一眼。
“身份特殊……”卢一鸣很想知道,又不敢多问。
“比如说吧,上良府死的这个姓秦的,他不算什么,只是一个府学的小小执事。但其父却曾任过礼部学佥,想着为家乡百姓做点好事,办起这所府学。让其长子出任府学执事。”
“苦大人说的礼部学佥可是秦正荣。”卢一鸣弯了弯眉。
“嗯,就是他了。”
卢一鸣学哺出身,对于这位礼部学佥,当然是知道的。听到他为民兴办乡学,不由冷笑道:
“嘿嘿,秦大人为家乡百姓做好事?若真是如此,秦长子当不会这么短命吧。”
“苦某对秦佥事所知不多。但苦某出京之时,打听过一下。倒也是众口一词……”
“众口一词,都是怎么说的?”卢一鸣小心问道。
“若是秦正荣为民办学,秦长子当不会如此短命。哈哈……”
“这……哈,哈哈……”
二人会过一个眼神,笑了起来。这一笑,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关系。官场上打交道。是需要一个默契的。
苦镇安卫这才接着说道:
“宣城死的这个呢,是一个商贾的家主,姓金。名金大齐。家族和官府没查出有什么瓜葛来,但他生意做得很大,还做的很远。东从京都一直做到宣城,西从宣城做到妖域。”
说到这里,苦镇安卫的声音小了几分,“据说,我大成国禁私的盐和铜铁,就有一小半是通过他的手,被贩运到妖域去的。”
“o——?”卢一鸣张着的嘴没能合拢,“通妖”是满门抄斩的重罪。何况通妖的物品是盐和铜铁。
“正是为此,惊动了刑部。刑部派专人查访下来,认为这几起命案皆非人为。”
“皆非人为?”卢一鸣面皮跳了跳。难怪案子要转到镇安寺来办。
“嗯。”苦镇安卫说着,一手挽袖,一手以指蘸了茶水在案几上划出一条曲线。
“这死的几个人,从镇雄,宣城,罗宗,玉苹,上良,直到颖水。其中至少有三个案子,这里,这里,这里,卷宗上记载,要么是案发现场出现过一个道士的身影,要么死者死前与一个道士有过交集。”
卢一鸣没有说话,一双眼睛保持滚圆状态,目光随着苦镇安卫的玉指在茶几上移动。
略略走神……这是斩妖除魔的手?
“从颖水过了颖河后,既是颖县。这最后一个死了的,也就是在卢知县你的治下了。而这条线,正是当年妖族从西往东,入侵我人族腹地的路线。”
苦镇安卫说着,如葱玉指在案上点了点。
“丝——”随着苦镇安卫的手在案上这一点,卢一鸣心头跳了跳。若此人是妖,一路取人性命,一直取到颖县来了。这……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件。
卢一鸣学哺出身,对于妖族,不论是国史记载,又或是地方志收录,甚至坊间的传说,都做过专门的了解。
前朝国祚,群雄争天下。
经十年混战,大成虽得以建国,但由于战争过于惨烈,壮年男丁十不剩三。其中又有一半非残即伤。以至人气大伤。
妖邪乘机作乱。役使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,操纵不及收敛引发的尸变深入人域,以至千村萧瑟,万户室空。妖邪猖獗之时,甚至逼近京都。
就连颖县这样靠近京都的县城,白天是大成的官员主政,晚上则是换上官服的妖族接着升堂。而县城大街上传来的打更声,本来是安民的,但人们听了,反而更加毛骨悚然。
“梆、梆……”人族打更人敲的是梆子。
“卟、卟……”妖族巡夜人敲的是皮鼓。
梆子响一声,皮鼓也响一声。
错肩而过的时候,人族打更人举灯笼照了一照,妖族巡夜人手里拿着的鼓锤是一根人的腿骨。而鼓皮上的刺青,表明那是一张人皮。